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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苑这几日的丹炉火都没怎么生,倒是账房里的算盘珠子响得跟炒豆子似的。

入了冬,北京城的风能刮掉人一层皮,可嘉靖爷的心里头,这会儿暖和得像是三伏天抱着个大西瓜。

“又来一船?”

嘉靖手里盘着两颗新进贡的猫眼儿石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盯着面前跑得呼哧带喘的小太监。

“回主子爷!可不是嘛!”

小太监脸冻得红扑扑的,嘴却是咧到了耳根,“刚入天津卫,还是谭大人派的快马。

说是这一船不光有银子二十万两,还有两丈高的红珊瑚树,外带三对儿绿眼睛的‘昆仑奴’!”

“二十万两……”

嘉靖咂摸着这个数,脚底下步子迈得跟踩在棉花团上似的,飘忽。

以前徐阶那个老抠门,从国库里拨三千两银子修个瓦片,都得哭穷半个月,还要给他念一段《太祖实录》说要节俭。

现在倒好,泉州那边跟开了水龙头似的,银子哗哗地往朕的内帑里流。

“顾爱卿呢?”嘉靖猛地转身。

“真人……真人在精舍外头的湖边钓鱼呢。”

“钓什么鱼!让他来陪朕数银子!”

嘉靖把一叠厚厚的礼单往桌子上一拍,“不对,朕不去数了,那些个死物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。

朕要去泉州!”

这一嗓子出来,屋里跪着的一地太监,膝盖都没软,脑门子先磕在地砖上了,磕得砰砰作响。

皇上要出宫?还是去几千里外的南边?

这在大明朝是捅了马蜂窝的大事!

半个时辰后。

玉熙宫。

徐阶跪在地上,大冬天的,脊梁背上的冷汗把仙鹤补服都浸透了。

高拱这会儿也没了闲心,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。

只有顾铮,坐在边上的锦墩上,手里捧着碗热茶,还在那吹上面的茶叶沫子。

“万万不可啊陛下!”

徐阶嗓子都喊哑了,“东南虽有起色,可那是险地!圣驾轻出,一路上的扰民、耗费且不说。

当年正德爷南巡闹出的乱子,还历历在目!

再说了,国库……国库刚缓过劲儿来,这一趟折腾,就是要在百姓身上刮油啊!”

徐阶是真急了。

皇帝一旦出了这四九城,就是脱了缰的野马,谁能管得住?

再说,去顾神棍的地盘,他们这些文官还有说话的份儿?

“扰民?”

嘉靖冷笑一声,从那堆礼单里抽出一张,“徐阁老,朕没打算用国库一文钱。

朕有钱!

这钱,是海龙王送的,朕花自己的私房钱去看自个儿的江山,还要看你户部的脸色?”

“陛下,这不仅是钱的事!”

高拱大着胆子硬顶,“圣驾一动,朝局必乱!九边若是有变,中枢空虚……”

“所以朕想了个招。”

嘉靖一挥手,几十年没上朝却把群臣玩弄于股掌的流氓劲儿上来了,“朕不在,这家得有人看。

裕王,出来。”

一直缩在柱子后头,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裕王朱载垕,浑身一激灵。

他哆哆嗦嗦地挪出来,跪在徐阶旁边:“父……父皇。”

“朕去南边祭海,求龙王爷保佑这海路一直畅通。”

嘉靖走到裕王面前,低头看着这个自己并不怎么待见、觉得性子太软的儿子,“京里这摊子事,你替朕顶着。

代朕……监国。”

监国!

这两个字一砸下来,徐阶和高拱都哑火了。

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一眼,都能看见对方眼底一抹炸开的火光。

这可是储君权柄的实锤啊!

这些年景王在封地上蹿下跳,想夺嫡的心思路人皆知。

皇上这突然一手“监国”,虽然看着像是当甩手掌柜,可实际上是把大明的玉玺,暂时搁在了裕王的手心里!

徐阶瞬间就把“不能南巡”这四个字咽进了肚子里。

若是能换来裕王监国,确立储君地位,哪怕皇上去南边把海喝干了,他徐阶也认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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