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裕王府的书房里。

刚当上监国的裕王爷朱载垕,正坐在那把还要过几年才能轮到他坐的宽大梨花木椅上,手心里全是汗。

他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案上一摞从泉州送来的加急账目抄本。

“乖乖……这就一百二十万两了?”

朱载垕咽了口唾沫,喉咙里咕咚一声。

这可是现银。

不是户部仓库里发霉的烂谷子,也不是只能看不能花的宝钞,是实打实、白花花的纹银!

“主子爷,这只是头三个月的‘零头’。”

站在下首说话的是孟冲,平日里负责打理王府膳食,这会儿眼珠子转得跟拨浪鼓似的,一张胖脸上堆满了腻人的笑,“泉州那边的杨公公传了话来,说是市舶司的买卖刚开张,大头还在后头呢。

按万岁爷之前定下的规矩,三成入国库。

这笔银子现在还没入库,正停在天津卫,等着咱们这边的‘批红’才能进京。”

孟冲往前凑了两步,声音压得极低,透着股馊味儿。

“主子爷,现在万岁爷远在南京,国师爷也忙着要‘开海’。

这京里,就是您说了算。

您看这王府的西跨院,墙皮都掉了,每回下雨都漏水。

再说了,马上就是太后娘娘的千秋节,咱们要是没点像样的孝敬……”

朱载垕是个软耳朵,平日里就听不得这两个字:一个是穷,一个是孝。

他这日子过得那是真紧巴。

以前不敢伸手,是因为头上那是严嵩,是杀人不眨眼的老爹。

可现在,严嵩病得起不来炕,老爹去南方浪荡去了,把家里的钥匙扔给了他。

人只要一拿到钥匙,很难忍住不开几个不该开的箱子。

“那……”朱载垕心虚地往南边窗户瞅了一眼,“截留多少合适?”

“不多!”孟冲竖起两根短粗的手指头,“二十万两!

咱们把这笔钱以‘修缮京畿水道’的名义给做了账。

户部那边是徐阁老的人,高大人那边咱们去打个招呼,没人敢吱声。”

二十万两。

朱载垕的心狠狠跳了两下。

有了这钱,不仅能把王府修得气派点,还能给后院新纳的李侧妃置办几套像样的头面。

最重要的是,手里有钱,监国的腰杆子也能挺直点,不用看那些文官的脸色要饭吃。

“那就……办吧。”

朱载垕咬了咬牙,像做贼一样的心虚,“记着!把账做平!要是让父皇知道……”

“哎哟我的祖宗,您就放心吧!”

孟冲乐得眼睛都被肥肉挤得看不见了,“这点小事,天衣无缝!”

……

三天后,南京。

秦淮河畔的瞻园,如今成了临时的国师行辕。

顾铮没住在皇宫里,嫌那里阴气重。

这会儿,他正光着脚,踩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,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子在逗池子里的锦鲤。

海瑞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官服,直挺挺地站在他身后。

“京城来的信。”

顾铮也没回头,把竹竿往水里一拍,惊得一群鱼四散奔逃,“裕王爷是个好孩子,就是手里的糖一多,就忘了自个儿还在长蛀牙。

孟冲那个死太监,敢把爪子伸到功德司的碗里来。”

海瑞脸黑得像锅底。

他也是刚收到消息,二十万两银子,本是顾铮特批下来,预备给京郊通州流民过冬买棉衣、施粥的。

现在倒好,变成了裕王府的一堆红砖绿瓦,变成了后妃头上的金步摇。

“我去上疏弹劾!”

海瑞脖子上的青筋暴起,这是真敢拿脑袋往墙上撞的主,“哪怕他是监国,哪怕他是储君!

贪墨赈灾款,这是丧尽天良!

这钱不吐出来,我海瑞就把头挂在顺天府的大门上!”

“刚峰啊,你的脑袋还是留着吃地蛋吧。”

顾铮把竹竿随手扔给一边伺候的白素素,转身,用一方帕子擦着手。

“弹劾?那是文官才干的事儿。

骂一顿,若是皇上不听,你除了落个‘直臣’的虚名,钱能回来吗?百姓能穿上棉衣吗?”

顾铮的眼神里,没有为了天下苍生的悲悯。

“对付贪婪,只有一个法子。”

“让他知道,烫。”

顾铮走到案前,提笔写了个条子,字迹狂放。

“我不弹劾,你立刻回个条子给北京的功德司主事。

就说……通州大仓失火,今冬所有赈灾钱粮,全部烧没。”

海瑞一愣:“失火?这……这是欺君!”

“笨。”顾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“谁说真的烧?账面上‘烧’了!

让功德司立刻、马上停止所有的施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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